年上人,年上魂,年上就是香香香

【银博】银灰 ①

学生恩希欧迪斯X老师博士

年龄设定,17岁银灰X26岁博士

师生年下


主银博;讯崖


summary: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还未成为“银灰”的日子


私设一堆请注意

 

 

00-恩希欧迪斯

 

伦蒂尼姆,维多利亚的首都。

 

这里常年笼罩着浓雾,烟灰色的天空是春天的常住颜色。这里经常下雨,通常一下就是整夜。第二天雨停后,太阳也是难得,被不知从哪升起的雾阻隔在层层叠叠的烟灰色后面。

 

住在城区内的贵族们爱极了这种朦胧感,他们通常会在三楼的阳台上支起画架,对着看不清的天空研判一番,然后画上几笔。当然,他们也会请一些时下流行的家里,斟上一杯红茶,听听这些天才们关于光线,现实、和画作表现的高谈阔论。

 

佣人们则需要根据画家和主人的指令,把那个半人高的画架移来移去,以便他们“捕捉光的移动”。说真的,在佣人们看来,雨后的云层也就那么回事,永远都是不透亮的,蒙在一层又一层的云后面,整个天空也不干净,乱糟糟地糊成一团。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亲爱的?”

 

“回禀老爷,”佣人第三次挪动画架,顺便把那些颜料都移到边上,“在我看来,这阳光还不如乡下老家漂亮哩。”

 

“哈哈哈哈,伦蒂尼姆的太阳可是这世界独一无二的。”

 

“可是老爷。”

 

佣人蹲在地上用手巾小心拭去地上的水痕,

 

“它看上去比下雨前还要糟糕,您看看那些云,把太阳都挡住了。”

 

“这才是艺术。”

 

画家终于放下那个彩琅茶杯,他都快把那个细小伶仃的杯子握出裂痕来。他信步上前,笔锋在调色盘上沾了一点颜色,落在画布上,勾出一条朦朦胧胧的青灰色。

 

画好这幅,他或许就有足够的钱去市场上买炎国过来的瓷器,那个青花色的杯子他已经觊觎很久了。或许还会剩下几个子儿,够他去买隔壁哥伦比亚来的咖啡豆。老天,他已经很久没有喝一杯正统的咖啡了,现在喝的都是不知从什么劳什子地方烘出来的次等货。又苦又焦,他咬着牙才能喝下去。他拿出十足十的本事,要叫这幅《日出》一夜红遍伦蒂尼姆。

 

他撅着屁股在画,照理说他该扎开步子,或者弯一弯膝盖才更好作画。但他没这么干,膝盖一打弯,裤子就会变得皱巴巴的。真该死,他这条棉质的长裤上午出门前才和房东借来熨斗好好烫平过一次。

 

“你知道这种裤子根本烫不出那种线条的吧?再怎么折腾,它还是软绵绵的,像一条擦脚巾。”

 

房东靠在门上,瞧他的笑话。画家连头都没回,正忙着往那个该死的裤子上喷水,希望这样能把那些讨人厌的褶皱都熨平。天知道,他今天会被贵族老爷招进来,画什么雨后天空。

 

“得了吧,你是去画画的,又不是参加晚宴,没人会看一个画家脚上穿的什么。”

 

房东看不下去,走上来,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

 

“叫我说,你该把头发弄乱一些,袖子卷起来。这样更有艺术家的味道,‘不拘小节’嘛,搞艺术的不都这样?”

 

画家没接茬,他知道房东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他双手捏着两边把裤子从桌上拎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画画?不,画画能拿几个钱?难道一辈子要靠画画生活?

 

他要在伦蒂尼姆站住脚,结识足够多的贵族老爷,或许还能认识一些小姐夫人。然后,在城区买下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把户籍册子上的几个字改成伦蒂尼姆,彻底变成伦蒂尼姆人。

 

房东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眼里的东西,亮晶晶的,但又阴鸷带有一点不顾一切的狠意。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多少来伦蒂尼姆的年轻人都有这种眼神,刚开始亮得像一只鹰隼,慢慢地这团火就会熄灭,像拐角那个接触失灵的路灯,最后彻底和伦蒂尼姆的浓雾混在一起。

 

管他呢。房东抄起两只手手抱在怀里,盯着这个年轻的画家看了一会儿,反正他已经付了半年的房租。他退出去,顺手把陈旧的木门带上。

 

画家强迫自己把注意放在画上,不去想什么裤子的事情。但他心里总期待着待会儿画完,贵族老爷能请自己一起共进晚宴,他听说最近的画家运气好都能在城里吃完一顿饭再走。所以裤子更加不能弄皱,没人会想和一个穿着皱巴巴裤子,旧色西装的人一起吃饭,那可太跌身份了。

 

他这么想着,屁股就撅得越高,腰塌下去,两个膝盖却笔挺挺地,一点弯不打。画家知道身后的佣人在偷笑,他看得到,借着眼镜的反光,能看见那些下贱的佣人在捂着嘴说些什么,小眼睛里流出讥讽的眼神,每一下都打到自己身上来。

 

真该死,在贵族老爷身边干活儿,就以为自己有身份啦?还不是只能干些端茶倒水的粗活。

 

“再拿一些水来,我要洗笔。”

 

画家扭过脖子,盯着那个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的佣人。佣人看了眼主人,主人忙着喝茶看看今天的报纸标题。他瞟了画家一眼,嘴角露出一点嘲讽的意味,但还是对画家点点头,转身去给他取水。

 

贵族老爷翻开下一页报纸,他眼睛往外移了一点儿,敞开的窗帘刚好够他直接看到外头的天空。他直接略过画家,看到更远的天,灰蒙蒙又乱糟糟的,叫他说,那些云就和一堆随手捏起来的破烂布头似的。但是以这些“破布头”画出来的画,这两年在伦蒂尼姆有点风潮。但客厅里最多的还是水彩画,或者严谨细腻人物肖像画,但也会在拐角处装点上一两幅《日出》或者《雨后》。

 

但愿这个家伙能对得起他付的那些钱。

 

贵族老爷把眼神收回来,盯着画家的屁股。老天,他怎么还翘着那个可笑的臀部,他的脸都快贴到画布上了,瞧瞧他的鼻尖,都蹭上去了。贵族老爷在心中暗想。那个画布上肯定浸满了这个穷画家呼出的口气,把这些好看的颜料都带上他又苦又臭的味道,那个穷画家一开口就是整个味道。但贵族老爷维持了休养,没有当着他的面捂住口鼻,只是暗暗屏住了呼吸。

 

哦,这个画决不能摆在客厅的显眼角落,还是放在拐角处就好了,谁知道这上面有没有带什么细菌呢。

 

他这么想着,慢慢把身体往后移了一点,连带他那个彩琅茶杯,一起往里侧挪了挪。

 

“主人!主人老爷!“

 

被画家敦促去打水的佣人跑着进来,连带着那只水桶一起兴奋地凑过来。他努力瞪大那双小眼睛,用尽可能不失礼貌的声音说道,

 

“成了!成了!!那幅画一挂出去就升到到了300磅,听说还有人要出两倍的价格买下哩。“

 

贵族老爷显然很激动,他一下站起来,手里的报纸掉地上,但他也顾不得这个,直接一脚踩上去,往外走了两步,张开食指和拇指有些不自信地比了一个“三“。佣人一手拎着水桶,另一手跟着比了一个大大的三。

 

“对!三百磅!价格还在涨!”

 

三百磅!画家手里一抖,差点毁掉自己辛苦了半天的作品。他也顾不得礼节,拿着画笔就窜到客厅里头来,

 

“什么样的画,这么。。。。。。”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贵族老爷正用有些责备的眼神盯着自己。回头一看,画笔上上带着水珠子,刚才窜进来的时候,灰色的水渍顺着笔尖滴了一路。画家有点窘迫,他往右挪了挪,好挡住贵族老爷看向地板的眼神。

 

“先生,请原谅我。作为一个画家,我对于这样的画实在有兴趣。”

 

画家一手捂在左胸口上,声音听上去恳切又真诚。

 

“是爱德华·戴斯先生的新作吗?”

 

“不是,和你一样和你一样是位年轻的画家。”

 

贵族老爷显然对画家已经失去了刚开始的礼貌,他扬起下巴,示意站在更远处的佣人。但跟前这个丰蹄族的年轻佣人又往前凑了一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用一种快活的语调朝他的贵族老爷邀功,

 

“主人,我已经请了那位画家过来,正要往这边过来哩。您看?”

 

“快,快我们去花园那儿等着画家先生。你,再准备一点茶水,换一套新的茶杯。叫厨房准备一些曲奇什么的。。。哦,还是等下,看先生想吃什么再准备吧。”

 

贵族老爷在客厅里头踱步,两手来回搓着,对客人的到访显得激动又快乐。他拢了拢头上的毛发,试探地扯了扯被发胶固定过的鬓角,很好,没有散开的细碎头发。两只耳朵精神得竖起。画家眼睛往下一垂,就看见贵族老爷摇得欢快的尾巴,正蹭着他定制的长裤,啪啪作响。

 

“主人老爷。”

 

刚才的丰蹄族佣人又上前去,用一种完全谄媚的语气说道,“我听说艺术家都不喜欢太严肃的场合,尤其是像那位先生,他还没有参加过任何沙龙。”

 

“您,您要不?“

 

佣人看向贵族老爷脖子的领结,那个被烫得笔挺的亚麻制领结正好凸显出主人的身份与贵族特有的矜贵作风。

 

贵族老爷几乎没有迟疑,他卸掉了那个漂亮的领结,顺便放弃了要带着黑色丝质礼帽的打算。主随客便,最重要的,这个新秀画家是他发掘的,只要现在把这个年轻人抓住,未来可不是700磅的价值,最重要的是有足够的谈资。

 

谈资,伦蒂尼姆贵族们最看重的东西之一。

 

画家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贵族老爷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他撑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画架边,还差一点,这幅画就算完成了。太阳在这时候姗姗来迟,金色的光,透过云层打在阳台上。

 

“哦,天呐,感谢太阳。“

 

佣人夸张地叫起来,“这样您和那位‘讯使‘先生就能有一个愉快的下午了。“

 

贵族老爷满意地点点头,窗外一片明亮,阳光好得不得了。他瞧见画家还撅着屁股在画那幅可有可无的《日出》。

 

“辛苦你了,这幅画我就以。。。十五磅,哦不。“贵族老爷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二十磅的价格买下吧。”

 

二十磅,够他买那个好看的炎国瓷杯了,还够他买哥伦比亚出产的佳品咖啡豆,甚至连接下来两个月的房租都有着落。这比预期的好太多。画家笑起来,打定主意要给这幅画再加一点层次,叫它看起来更值钱,更有艺术气质。

 

贵族老爷最后瞧了眼他滑稽的臀部,摇摇头离开了阳台。

 

不一会儿,底下花园就热闹起来,零零星星的交谈声传入画家的耳里。他往下看去,贵族老爷坐在藤椅上,对面坐着一个瘦瘦的伊特拉族。和自己的特意打扮过不同,那个年轻伊特拉,居然就戴着一条乱七八糟的红色围巾,头发也乱糟糟的。

 

画家心里不平衡,尤其想到这样一个家伙居然画出了300磅的作品,就更加不高兴。

 

“喂。”

 

画家的脸上阴得能能拧出水来。

 

“他画的是什么作品?”

 

“前两天在维多利亚皇家学院发生的事件你知道吗?”

 

蹲在地上擦拭水渍的佣人同样没好气道。

 

“知道。”

 

“那位画家画得就是决斗场景。”

 

一个来自神秘谢拉格的留学生,在开学第一天就痛殴高年级的学长。这在皇家学院前所未有,简直是骇人听闻。本该是封闭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不出半天就传遍整个伦蒂尼姆。

 

听说这个留学生,是早已没落的谢拉格贵族,希瓦艾什家族的长子。

 

——恩希歐迪斯。

 

 

 

01

 

恩希欧迪斯一战成名。麻烦也跌撞而至。

 

此刻他被请到了校务委员会的办公室,负责学生事务的老师脸色很难看。从恩希欧迪斯一进门,他就像尊雕塑那样坐着。恩希欧迪斯也没说话,他坐在老师的对面,两手放在膝盖上,尾巴乖顺地垂着,但他不打算认错。

 

是那个高年级先上来挑衅,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能把恩希欧迪斯完全挡住。图书馆里人来人往,好事的学生们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每年都有的戏码。通常被当众羞辱的是身材矮小的其他种族,菲林族很少会被作为欺凌的对象。

 

但这次不同,高年级的一开始就挑上了恩希欧迪斯。因为他来自谢拉格,一个在伦蒂尼姆人看上来就是荒蛮落后的地方。

 

“先生,这本书价值半克朗,注意着点。”

 

高年级的说这话时,恩希欧迪斯正好在翻看教材,他翻得规规矩矩,书页在手上并没有一点卷角儿。恩希欧迪斯抬眼看了一下学长,足足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亚麻制的衬衫下藏不住他的肌肉线条,结实匀称,一拳能打翻整排书架。身后跟着一帮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的跟班们,那些高年级各个看上去都壮得厉害,学校发的鸭绒背心穿在恩希欧迪斯身上空空垮跨,胳膊底下空得还能塞下另一只手,可他们却穿得紧绷,左胸上的线绣的校徽都被撑大一圈。

 

恩希欧迪斯不是来打架的,他朝高年级的笑了笑,轻声叫了一句“学长好”,从书柜上抽走教材的上下两册,抱在怀里,要去借阅处登记。

 

“这可不是预科班的孩子该读的东西。”

 

高年级的学长不依不饶,他从后面绕过来,手直接伸到恩希欧迪斯的怀里,死死卡住了那两本书的书阶。恩希欧迪斯被迫扭过头看他,高年级的家伙瞳孔慢慢放大,戏谑和挑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粗密眉毛挑得老高,像一道狰狞得疤痕,斜斜地刻在脸上。眼见恩希欧迪斯没有松手的意愿,他忽然手臂发力,用胳膊直接把人往后一顶。

 

恩希欧迪斯被推了个趔趄,往后跌去,脊梁骨正好撞在书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给你个建议,先生。“

 

高年级的趁势从恩希欧迪斯手里抢过两本书,他一手压在恩希欧迪斯的肩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然后将一本《学生守则》拍进了恩希欧迪斯的手里。好不客气地朝这位预科班的小孩儿吐气,

 

“先学学规矩吧,先生。在这里,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周围哄笑一片,高年级们个个把手揣在兜里,两脚分开站着,像极了街边的流氓。他们伸长着脖子看热闹,虽然这种大大小小的挑衅在学校里每天都会发生,但他们还是乐此不彼。

 

高年级的心满意足,他扯了扯恩希欧迪斯的头发,那有一撮没梳上去,拿绿松石套着的发髻。在维多利亚,男人的头发必须梳得一丝不苟,就算大风也不能吹散绅士们发型,只有下层的流氓们才任由头发胡乱散着。

 

“哦,你可真不注意。学校是不允许头发这样松开的,有辱斯文。今天是我看到了,如果校务老师看到了,你就完了。“

 

高年级的一边说,一边抓着他那缕头发,粗暴地卡到耳朵根后头。

 

“扣他分!”“扣他的分,嘿,监督员在哪儿?”

 

围观的家伙们嚷嚷起来,甚至有人说要监督员扣分。学校里,学生的评定由专业成绩和平日考核组成,维多利亚皇家学院作为伦蒂尼姆最大的贵族校,把规则制定得很细,用那些细细的规定织成了一张网,完全笼罩住所有学生。没有人听到“扣分”和“监督员”不害怕,除非你超越了规矩。

 

恩希欧迪斯嘟囔了一句,淹没在人群的呼叫中,那个欺负他的高年级没听清。

 

“等一下先生们,”带头的高年级朝后面摆手,示意那些跟班们安静下来,“你说什么?新来的同学?”

 

恩希欧迪斯站直身子,把被高年级弄乱的头发顺好,小指一挑,将那缕带着绿松石发坠的头发重新放到耳畔,漂漂亮亮地垂下来。

 

“我说,‘您可真粗鲁,先生。和街边喝着杜松子酒赌博的下流东西们没两样。’ ”

 

场上一下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钉到恩希欧迪斯身上,像十几把尖刀,当场就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预科生戳穿。

 

带头的那个楞了一下,他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如果不是在学校,他早就给恩希欧迪斯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了。他咬着牙,眉头拧得死死的,额角青筋完全涨起,盯着恩希欧迪斯看了一会儿,鼻子喷出愤怒的气息。

 

末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像个胜利者那样摊开手,转身对着他那些跟班们。

 

“先生们,原谅我们新同学的口不择言吧。毕竟他的家乡没有这种规范的教育,而且我听说,他的父亲也没有很好地教导他,事实上,他的父亲根本不能教导恩希欧迪斯,他已经是个可怜的孤儿了。”

 

“让我们怜悯他,宽恕他,没有父亲的可怜孩子。”

 

高年级还没说完,他的小腿肚子上就挨了重重地一脚,直接被踢翻在地。是恩希欧迪斯,这个预科班的小个子发动奇袭,直接踹倒学长。不等高年级的反应过来,恩希欧迪斯已经压到他身上,拳头像暴风雨一样落下。那家伙还没还手就被恩希欧迪斯一拳打出了血,鼻梁里渗出丝丝血迹,一直淌到他印着家族花纹的胸针上。

 

“流血了!流血了!”

 

围观的高年级一下都着急起来,他们学过剑术,个个在练习场上都是好手。可像个地痞这样用拳头,滚在地上厮打还是第一回。

 

“医务室!哦,老天啊,他的嘴角也流血了。”

 

“监督员呢?快!把这混小子的分扣光!”

 

他们一股子涌上来,七手八脚的试图把恩希欧迪斯和被打的倒霉蛋分开。但恩希欧迪斯力气大得吓人,他踢倒上来要干涉的学长们,一人一脚,全都照着胸口,直接给踢到吐血。

 

“完了,我肋骨折了。”

 

“啊!恩希欧迪斯疯了!快来人!叫校务处的老师来!”

 

现场乱作一团,不停地有学生被恩希欧迪斯踢倒,也不断有拳头落在恩希欧迪斯身上。等到校务处的老师终于赶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高年级的学生,那个预科班的小个子早就不知所终。

 

“我早说不该收西瓦艾什家的孩子!”

 

恩希欧迪斯拖着腿往外走,他手里还抱着那两本早该借上的教材。他也不太好受,刚发的白色背心上蹭得到处都是血,大多是那些高年级的。但他的拳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止不住地往下淌,滴滴答答地流了一楼梯都是。不知是在和哪个鲁珀人拉扯的时候受的伤,鲁珀人的利爪很可怕,这次万幸没有抓到脖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瘸一拐地往楼梯走去。

 

现在正是夕阳沉空,外头映得红彤彤的,云被太阳烧得火红,都忘了要迎接月亮出来。

 

谢拉格的夕阳很短,尤其是在冬天,通常是眼睛一眨,月亮就爬上天了。然后就会有零星的歌声从山腰出传出来,那是牧民回家的声音,他们把鞭子抽得很响,每一下都发出“咻啪”的响声。唱的各式都有,各成曲调,牧民通常都是扯着嗓子唱,高原上的人气息足,简单的四句调子可以在在谢拉格广袤的天空下面传得很远。

 

不知道恩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角峰应该在做饭,恩希雅肯定没洗手又进厨房偷吃了。

 

“那边的新生。”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恩希欧迪斯往楼梯上看去,有个人在楼梯上叫他。他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逃走。就在他发愣的空当,楼梯上的已经走下来,站到恩希欧迪斯面前。

 

“过来。”

 

那人像是个老师,穿着挺括的尼龙外套,长长的衣摆一直垂到小腿那儿。他的背挺得很直,身高大约比银灰高出4-5英寸,身材高而匀称,算不上强壮。

 

恩希欧迪斯不明所以跟了过去,那人随手打开一间空教室,先走了进去。

 

“坐。”

 

他说着把恩希欧迪斯引进去,一面打开了教室里的灯,一面把自己的外套甩在桌上。

 

这回恩希欧迪斯才看清他的长相,他大约二十五六岁,眼睛是浅浅的金色,头发则是黑色卷发,一直长到肩头。架着一副黑框眼睛,斯文而内敛。和学校其他教员一样,穿着白色特质的亚麻衬衫,领口别着金属制雪原徽章。但袖口的带子却没系上,大喇喇松开,露出一段白皙干净的手腕。再一看,他的领口也没打上领结,只是系上了扣子,第一个扣还是松开的,恩希欧迪斯能清楚看到他因讲话而上下滑动的喉结。

 

“挺厉害的,一个能打那么多个。”

 

老师拉开椅子,正坐在恩希欧迪斯的对面。恩希欧迪斯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问责,只是没想到老师来得这样快。打人是真的,打了很多人也是真的。他无意辩驳,低下脑袋,盯着自己还在淌血的手发愣。

 

见他不说话,老师干脆站起身来,捏着他那只受伤的手,自顾端详起来。突然被拉动伤口,疼痛自然是不用说的,恩希欧迪斯轻轻抽气,眉毛拧到一块去。但他也不抽回手,就那样软绵绵地由老师握着。

 

“知道疼?”

 

老师好像并不满意恩希欧迪斯这个反应,故意捏着他手指往下压,食指关节则抵着恩希欧迪斯的掌心,让他手背被动往前抬起,使得肌肉再多一点撕裂的感觉。

 

这回恩希欧迪斯是真的很疼,他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回来,但老师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扣得紧紧。伤口一动就更疼,血顺着手腕一直淌下来,弄得这个袖口红了一大片。他想起了以前在野外捕猎时,那些小野兽被夹子卡住也是这样,奋力挣扎,越挣扎失血就越多。

 

“嘘,别动了。”

 

老师脸色一松,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手还死死扣着,恩希欧迪斯完全不能从他脸上读出一点宽容的味道,那双金色的眼睛和刚才一样毫无波澜。恩希欧迪斯疼的汗都下来了,他受了伤,对方又是老师,怎么样都不能动手。恩希欧迪斯开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老师,他坐下来,尾巴软绵绵拖在地板,仰起头一瞬间银灰色的圆眼噙满水雾,耳朵跟着垂下来,乖顺又柔软地贴着脑袋,鼻头也酸溜溜的,被打破的嘴角轻轻动了动。他眨了下眼睛,两颗泪水就从脏兮兮的脸庞上滚落,无声落到地上。

 

17岁的男孩儿无限接近成年,眼泪是这个时期的绝缘体。但偏偏恩希欧迪斯就哭了,在第一次见面的老师跟前。

 

老师顿了一下,终于松开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直接扔到恩希欧迪斯腿上。

 

“擦擦吧。”

 

恩希欧迪斯红着脸,拿起来胡乱抹了抹眼泪。

 

“我说你的伤口,擦擦血。”

 

恩希欧迪斯又赶紧擦掉自己手腕那些血渍,他有野外处理伤口的经验,忍着疼给自己的手包好,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老师看他懂得自我处理,也不在多说什么,一掏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放在桌上。

 

“解释的话明天留着跟校务老师说吧。”

 

恩希欧迪斯这才发现自己发髻上绑着的那个绿松石发坠居然掉了,应该是在打斗中散开了,但自己竟忽然不知。若不是老师。。。。。。

 

他心中一紧,赶紧站起来,“谢谢,老师!”

 

这一开口不要紧,一直含在口中没来得及吐掉的血沫子就混着唾液淌下来,哗啦啦滴到桌上。恩希欧迪斯感觉现在自己的脸一定比晚霞还要红,而且心脏跳得飞快,都快震聋自己的骨膜。

 

老师倒是没嘲笑他,在恩希欧迪斯往外逃之前,往前凑近,借着身高优势,捏住了他的下巴。

 

“把嘴张开。”

 

恩希欧迪斯脸涨得通红发热,老师的手指冰冰凉,但也不能带来一丝半点的降温。他觉得自己还在发热,从外而内,就快烧起来了。

 

“快点,张开给我看看。”

 

老师没理会他脸红的跟烧开的锅炉似的,只是在手上下点力气,卡着他的腮帮子,迫使他把嘴打开。

 

“张大一些,啊。”

 

跟哄小孩似的。恩希欧迪斯秀得没地跑,只得认命把嘴巴张开。哪知他一张嘴,老师的指头就滑进来,又冰又凉的,直接摸到自己的嘴里。恩希欧迪斯吓得嘴巴一闭,上下牙一关,结果就结结实实咬到老师手指。

 

“先生,把嘴张开。”

 

老师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恩希欧迪斯能清楚看见他的叹息,短短的一个叹气,又无奈又好笑。

 

“让我看看你的牙齿是不是被打坏了。”

 

恩希欧迪斯赶紧把嘴张开,像是这辈子第一次把嘴张得这么大。那根指头轻轻压了压他的舌头,

 

“不要这么僵硬,舌头伸出来一些,往下压一点。”

 

恩希欧迪斯赶紧照做,他都不敢正眼去看老师,头顶上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眼睛半正半闭,看到的东西也都是碎片。也就是在这时候,恩希欧迪斯看到了老师的睫毛,是很淡的金色,比瞳孔的颜色淡得多,长长的,普通光照下根本看不见,如果不是这么近的话。

 

他脸上的烧刚退下去一点,就又因老师的手指擦过他上颚,又酥又麻的触感让恩希欧迪斯发痒,他脖子一缩想往后躲;老师却不让,捏着他下巴,逼迫他把嘴张得更大一些。

 

“你左边靠后的牙齿好像有点受伤,牙根出血,去校医那看看。”

 

终于老师的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恩希欧迪斯从耳朵尖一直红到指尖,就差把脑袋埋进课桌抽屉,老师倒是面色不变,直接到教室前头的洗手池那洗手。

 

“记得再去拍个脑部CT,如果校务处问起来,用这个挡他们一阵。”

 

“谢谢老师!”

 

第三天,全身酸痛的恩希欧迪斯被请到了校务办公室。至于他是怎么出来的,全校的人都在猜,闹出那么大动静,没有开除,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恩希欧迪斯全身而退,奖学金照拿,还作为优秀新生代表上台讲话。台下那些被他痛揍的学长们,气得鼻子都歪了。

 

但是他也被彻底孤立了。就连一开始跟他分配到一件宿舍的舍友也借口仓皇搬离。没关系,恩希欧迪斯不在意这些。他一战出名,又全身而退,学校里流言四起,有人恨他,有人怕他,或许还会有人想讨好他。但没有人跟他做朋友,起码现在是这样。

 

恩希欧迪斯不是傻子,他隐隐能猜到一些,是谁在背后帮忙。他又想起了那个老师,金色的眼睛和黑色卷发,可惜他还不知道老师的名字,也不知道老师教什么科目,在哪个学院。

 

但世上没有难得住西瓦艾什家的事情。

 

晚上六点,恩希欧迪斯在离学校外面一家口碑不错的饭店等人。他刚刚落座,新鲜的柠檬水被送上来,接着他等的人就来了,带着一阵小旋风。

 

“抱歉久等!”

 

年少的伊特拉族走进来,带着歉意坐在恩希欧迪斯的对面。

 

“看来你收获很多。”

 

“老爷料事如神。”讯使从外套口袋摸出一先令硬币,将它抛到半空又稳稳接住。“这顿我请。”

 

恩希欧迪斯笑起来,那幅画本是讯使完成学校作业的,哪里想到被教授赏识,居然还拿到市场上去售卖,说是什么震惊伦蒂尼姆。可能是维多利亚皇家学院发生群体斗殴事件,比较震惊伦蒂尼姆吧。

 

菜一道接一道的被传上来,两个正长身体的男孩吃得干净。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讯使在中间上甜品的时候停下来,用三角餐巾擦了擦嘴。恩希欧迪斯切开一块李子布丁,等着讯使的下文。

 

“您上次拜托我查的事情,”讯使收去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严肃,“那位帮助过您的老师,您还是不要接续接触他比较好。”

 

“怎么说?”

 

“他,他是学校里教授古典文学的,和您一样,也是今年刚刚入校。”

 

“重点?”

 

恩希欧迪斯切了一块放到讯使盘子里,又甜又暖的东西,吃一点就能填饱还有空隙的肚子。

 

“这位老师,经常和感染者接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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